【转载】“Pedagogy”一词的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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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的教育学原理课,主题是教育学史的发展过程。

上课开始,我先问了大家一个问题:“教育学”一词的英语单词是什么?

马上就有同学脱口而出:Pedagogy

我接着问:“教育学系”或“教育科学学院”呢?用英语怎么表达?

答:Education

我又问:通常我们说教育学博士,用英语怎么表达?

答:Ed.

我再问:为什么我们现在谈到“教育学”,要用Education而不用Pedagogy呢?教育学到底是一门什么样的学问?我们该如何理解“教育学”?

我们可以看看对教育学的一些表述:

教育大辞典:教育学是研究人类教育现象及其一般规律的科学。

苏联学者皮斯库诺夫:教育学是关于专门组织的、有目的的和系统的培养人的活动的科学,是关于教育、教养和教学的内容、方式和方法的科学。

乌申斯基:凡是研究人的社会性再生产活动的理论都可称为广义教育学;凡是研究教育过程中心理的发生、发展变化的理论可称为狭义教育学。

田浦武雄:教育学是对教育的学术性研究的总称,尤其是具有某种体系的教育理论。

贝斯特:教育学是关于教育的科学和艺术的统一。

巧的是,谭斌的论文:“从追求宏大理论到走进学校日常生活——对教育学科学化进程的一种系谱学描述”清晰且准确地回答了我的疑问。于是,也成为我给学生上课时的基本素材。(参见南京师大学报:社科版200305:72~78)

以下便是论文的主体内容,也是我讲课时的基本框架。在此表示对谭斌博士的敬意和感谢。

(1)作为“教仆”的教育学

教育学源自希腊语中的“教仆”(Pedagogue)一词,通常指照料年幼男孩的奴隶。送孩子上学,接他回家,替他携带学习用品。一种多少与受到轻视有些相似的涵义,附着在“教育学”这个派生的术语上。反映的是与保育员、母亲(女性)和教仆有关的生活,这些人在当时处于制度、权力的边缘,是被排斥被统治的“他者”。任务是注重儿童习惯的形成、品德的训练以及教学的技艺。这在当时被认为是一些最幼稚的、最令人不感兴趣的事务。由于教育学这个词是从教仆这个词派生出来的,同时它作为一种应用的艺术,很少受到尊重,因此,教育学这个词从一开始就没有“深奥的科学”的含义。

与实证科学脱胎于高贵精深的哲学母体相比,教育学太肤浅,太卑微。因此,在17世纪近代学科化进程的开始点上,作为“教仆”涵义的教育学与作为“自然哲学”的物理学在地位、以及受尊重的程度上是不可同日而语的。物理学有一个高贵的血统,有亚里斯多德、德谟克里特等伟大的导师引路,而教育学却与教仆的琐碎工作和卑微生活连在了一起;当哲学家在仰望星空,思考本质、形式、真理、最高的善等形而上的问题时,教仆却奔波在接送孩子上学的路上,并且,他不能像哲学家那样仰望苍穹,他必须仔细注视脚底的路,以防孩子摔倒或遇到别的危险;当亚里斯多德一面为知识分门别类,一面将奴隶视为会说话的工具时,教育学就注定了日后遭受冷落、轻视的命运。

(2)在哲学的殿堂里寻找庇护的教育学

随着学科的分化进程,教育学也为实现成为一门严格的“学科”的理想,不断地按“科学”的标准来调节自身。于是必须清除“Pedagogy”一词中“教仆”的卑微涵义。1776-1786年,康德在哥尼斯堡大学两次主讲教育学,认为“教育的方法必须成为一种科学”,必须为教育学寻求一套明确真实的概念,以此把教育学从当时流行的教育艺术中提升出来,以便清除“Pedagogy”一词中所包含的教仆的涵义,赋予这个词以新的理性的涵义。1806年,康德的学生赫尔巴特发表《普通教育学》,首先强调教育学要有“自身的概念”,教育学就是由这些基本的教育概念组成的知识体系。人们通常认为,这个体系越是严密,就越是科学。此时,教育学一词的理性涵义更加浓厚,哲学思辨色彩也更重,逻辑性也越强。

1887年,在比松主编的《教育学词典》中出现了由马里翁给出的如下定义:“教育学……既是教育的科学,又是教育的艺术。但是,法国的语言通常不允许用一个词既表示一种艺术又表示与艺术相对应的科学,我们必须在两者之中作出选择。因此,我直接把教育学定义为教育的科学,为什么教育学是一门科学而不是一门艺术?因为……教育学的本质中更多的是理论分析,而不是活动过程本身,教育学通过理论分析来发展、评价和协调这些过程。”由此,到19世纪末,英、法、德等国的大学或学院里都设立了教育学系。赫尔巴特的《普通教育学》一书被认为是西方近代教育学学科形成的标志。那时,教育学把哲学当作自己的守护神从而获得了科学(学科)的地位。

(3)从“教仆”教育学到步人哲学殿堂教育学的转变

19世纪末,随着各门具体科学从哲学母体中分离出去,应用哲学思辨方法而构筑的教育学又面临着一次挑战。作为一门在大学里讲授的“学科”,“教育学”Pedagogy引起了一些疑问。大学的专家认为,他们之所以在大学里有教的资格,主要是因为他们具有所教学科的专业知识,并不承认各种教育理论或方法的效用。他们认为教育学不配作为一门大学的学科。为了应付这种批评,确保教育学在大学中持久的立足之地,使其获得与别的学科平等的地位,有必要为它寻找更加科学的基础,以清除其中的哲学思辨和形而上学的意味。此时,人们把目光投向了心理学和社会学。实验心理学以科学的名义对赫尔巴特的思辨心理学加以批判与改造,真正开始了教育学心理学化的历程。

有人由此把教育学的目标与关于受教育者的知识,以及熟练掌握教育手段混为一谈,结果形成了一个错误的、混淆的术语“心理-教育学”。这样,“教育学”这个词经历了第一次演变:外延缩小了,结果成为本身不起作用,而只是心理学的“实践”和“应用”的科学。Pedagogy在大学里已经无事可干了,逐渐被用来指称那些被称作“教员”的中小学教师的教学实践。20世纪中期,英美法德等国家都在大学里相继建立了“心理-教育”研究专业,并开设了讲座,在大学里受到热烈的拥护,而Pedagogy一词却倍受排斥,不配用作大学里一门学科的称谓。

同时,迪尔凯姆在大学里设立了教育科学讲座,大学精英们关心的教育科学是建立在社会学这门实证科学的基础之上的。迪尔凯姆启发了20世纪大规模的教育调查运动,把统计学的理论和技术引入到教育研究中,并为它提供了理论基础和有效的社会学解释模型。“教育学”这个词便经历了第二次演变。

为了标志教育学理论和方法的这种变化,出现了用Education一词去代替Pedagogy一词的倾向,并用Education作为系科和教授职位的名称。Pedagosy一词的哲学思辨涵义也完全被Education的科学涵义所代替。这样做显然澄清了教育学的科学地位问题,使教育成为一门实证知识的对象,使教育学成为一门符合科学标准的现代学科。

新的“教育学”与旧的“教育学”有两点不同:(1)Education的涵盖面更广,不仅包括教学方法与学校管理,还探讨教育的社会功能与教育机构(制度),涉及教育史与教育行政,注意到身心两方面的发展以及对儿童的教育,探讨教育目的和教学课程,研究教育与公共福利之间的关系。教育学研究领域得到了扩充。(2)Education更科学,它采用了更为完善与科学的研究方法。在研究教育问题时,吸收更为广泛的现代基础学科的研究成果,不仅包括心理学、哲学,而且包括生物学、生理学、社会学、经济学与政治学等。人们不再对教育活动进行不切实际的思辨,而是认真地寻找事实材料,运用历史研究、比较研究、实验与统计等方法,分别对各种教育现象与教育问题进行“科学”即实证的研究。这样,就使教育学知识的科学性大大增强了。

然而,随着科学的不断分化,新兴学科的不断涌现,教育社会学、教育心理学、教育人类学、教育经济学、教育政治学、教育统计学等作为教育学的各门分支学科相继独立,它们都在不断地瓜分着教育学的研究领域,并试图将教育学排挤出自己的研究范围之外,因为教育学自身缺少科学的研究方法,缺少明确的研究对象,是科学的“他者”。

到六七十年代,出现了复数形式的教育科学,以便更好地指称各门教育学科的研究。教育学就这样随着新兴学科的不断兴起而失去了它的研究领域。它不断地到别的学科中寻找科学的基础,到头来却被这些基础造了反。它还能做什么呢?它的科学性与合法性何在呢?它是不是应该终结?

现在,教育学仍然不是一门严格意义上的学科,而是“一种次等学科,把其它真正的学科共冶一炉” 。我们是该为教育学继续寻找更加科学的基础呢?还是返回理性主义,重新演绎出一套严密的概念、范畴体系?或者,还有别的可能性与出路?

(4)学者的见解

美国学者亨德森认为:人们把对教育过程进行研究的学问称为教育学,但教育学对实践的影响主要在小学。教育学作为一种理论突破这种限制并最终在大学取得学术地位是在美国。1832年,纽约州立大学首次设置教育学课程;1890年,该校成立了教育学院(school of Pedagogy),并可授予教育学硕士和教育学博士学位;之后美国大学开始设立教育学教授职位,帕里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教育学教授。随之,一部分在高等学校执教的学者不能容忍原属于师范学校培养教师的一门学科要在大学的学术讲坛上占有一席之地,于是,以“Education”一词取代了“Pedagogy”,并用“Education”作为大学学科和教授职位的名称。

德国学者舒耶尔和施米特认为:应区分四种不同意义的教育学:一是作为教育行为方式和观念的教育学,主要指从社会的角度去观察教育活动及支配教育活动的思想;二是作为教育理论的教育学,主要指规范人们教育行为的教育观点和教育技术,其功能是对教育实践进行指导,强化教育技能;三是作为教育科学的教育学,主要指运用科学研究方法对教育现象进行因果关系研究,从而帮助人们对教育进行事实判断;四是作为建立在牢固科学基础之上的教育学,它既立足于教育的科学研究基础之上,又依赖于个人的信念和人类学的沉思。20世纪以来德国教育学著作几乎都保留着“Pädagogik”的用法。

马克思•范梅南说:“教育学”(Pedagogy)是一个很有用的术语。我将采用“Pedagogy”一词来避免并且尽可能地更正当代教育话语中的两个危险:重新恢复已被遗忘的或空缺的大人和孩子的关系,同时扫除阻碍“教育”思想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教育的一些障碍。教育学就是迷恋他人成长的学问

教育学不仅可定义为某种关系或某种行为的方式,而且,教育学使得一个际遇、一个关系、一个情境或活动变得有教育学意义。自然,教育学行动也有技术性的方面。然而,教育学的本质并不是这种技巧。教育学是“善”,是“美德”。每一个教育者都必须具备这种优秀的品质。

这一演变印证了教育学所具有的人文属性的内蕴。

 

本文为作者卓然独秀发表在自己博客上的一篇文章,这里转载仅用于学习和交流,在此特别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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